妖．京

噓…不要說話。

晚上的街頭，街道上人來人往，偶爾在路邊也會遇到為途人施展渾身解數的街頭藝人。

我也不例外。

雖然身體殘障，可是影響不了我對音樂的熱愛。

我不能唱歌，但我可以用彈吉他來將我心中的歌曲呈現在大家的耳中。

說這麼久，我好像還沒介紹我自己。

大家好！我叫張芸京！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打從離開母親的身體就沒有發出過一丁點的聲音。

所有醫生都對我的個案束手無策，沒有人解釋得了為什麼我不能說話。

儘管如此，自從我在小五時第一次接觸到音樂之後，它就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了。

因為不能唱歌，所以我拚命地學各式各樣不同的樂器。

還好我的家人都很支持我，非但沒有埋怨我常常浪費金錢去學不同的樂器，反而常常鼓勵我不可以輕易放棄音樂，一定要好好學下去。

所以，現在我長大了，音樂還是我生活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現在的我，24歲。

白天是一個平面設計師，晚上搖身一變變成了街頭藝人，跟路人分享我的音樂。

我每個星期故定演出三天，每個星期的星期三、星期五跟星期日都是我到西門町賣藝的日子。

今天我下班回家吃過晚飯之後，馬上換上比較輕便的格子襯衫、黑色牛仔褲和馬丁鞋，背著我的寶貝吉他，準備出門到西門町表演了。

「小京啊~路上小心喔！還有這個羅漢果茶，累了就要喝囉！」媽媽在我出門前不忘叮嚀我要小心。

「小京啊~要不要弟弟載妳過去啊~剛好他也要去西門町那邊喔~」爸爸聽到媽媽的叮嚀也走到玄關處，攔著準備開門離開的我。

我對著爸爸微笑著搖頭。

「姐~就讓我載妳去吧！我也想看看妳的表演呢~」接著，我弟也走到我的身邊，一手拿走我背著的吉他，之後放在他的車上。

看著他們的舉動，往往讓我不自覺的想…

有這樣的家人真的不知道該不該生氣？我只是不能說話而已，又不是雙腳殘廢，怎麼都用這樣的方式幫我呢？雖然知道他們真的只是想要幫我的忙，可是有時候真的希望他們可以相信我是可以的！我想要他們可以很放心的讓我獨自面對人群…

「姐~快點啦！」已經坐在車上的弟弟把頭探出車外，催促我快點上車。

原本想要拒絕的我一想到我的寶貝還在我弟的車上，只好認命地往副駕駛座的方向走去，搭上我弟的便車。

唉~誰教我的弱點都被家人摸清楚呢！

我弟在西門町把我放下來之後，我就往我平常表演的地方走去了。

走到我平常表演的地方，我不難發現幾個熟悉的臉孔，於是我對他們揮揮手，燦爛地笑著。

我拿出我的寶貝，彈下今晚的第一個和弦，一首五月天的《溫柔》就從我的吉他中飄出來了。

彈完這首，我的周圍開始有人圍觀了。

於是我再彈一首我的自創曲《相反的我》。

「我看著鏡子後面皺著眉的我，很孤單她有話想說…」在我剛開始彈的時候，有一把低沈的男聲傳到我的耳中，他正跟隨著我的旋律，唱著…我的歌！

我的歌什麼時候填詞了？

那男的又是誰啊？

怎麼會有人唱我的歌？

聽到人唱我的歌還我覺得很詫異，我停下一直在撥弦的手，在人群中搜索那個男人的身影。

雖然我撥弦的手停下來了，可是那把男聲依舊唱著我的歌。

在我搜索那個人的同時，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我的面前。

是他？

他是那個從我第一天開始賣藝就一直都有在看我的男生，雖然他一直都躲在遠處，但我認得他。

黝黑的皮膚、小小的臉龐、跟臉上親切的笑容一起出現的酒窩…

他走到我的身邊，悄悄地在我耳邊說︰「繼續彈！我想幫妳唱…」

他的聲音對我來說就像魔咒一樣，因為聽完他這句話，我的手就乖乖地撥著弦，繼續為他伴奏了…

就這樣，我彈他唱一直到晚上的十一點…

十一點之後，人群開始散去了，他對著正在收括東西的我說︰「妳待會有空嗎？」

我沒有回頭看他，只是輕輕地點點頭。

「我們去附近的cafe坐坐，好不好？」他走到我的面前，幫我拿起我的吉他，之後就往cafe的方向前進了。

我乖乖地走在他的身後，一邊打量他的背影一邊想著他的目的。

很快，我們就走到cafe了，我們找了一個安靜的位置坐下來。

「妳想喝上什麼嗎？」他站起身詢問。

我習慣性地從包包拿了一本本子和一支筆，用心地寫著︰

「我要熱的Latte，謝謝！」

他有點詫異地看著我，不過很快就回復正常了︰「好的！我很快回來！」

看著他的跑去買飲料的背影，不知為何我的心中好像被某上東西填滿了…

這感覺很舒服、很滿足…

「妳的Latte…」沒多久之後，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兩杯咖啡回來了，他首先將Latte放到我面前，之後才坐下。

我再次在我的本本上寫著︰「麻煩你了J」

「不麻煩。」他對我溫柔地笑了笑，之後開始了一個來晚了的自我介紹︰「對了，我叫黃鴻升，妳可以叫我小鬼，妳呢？」

「你好…我是張芸京，你叫我阿京就好了。很高興認識你！」我再次埋首在我的本本寫字，寫好之間遞給他，順便奉送一個特大的笑容。

忽然，他用手語回應我︰「我也很高興認識妳。」

看著眼前的手語，我呆了。

這是我第一次從家人跟教我手語以外的人看到手語。

「妳可以跟我用手語溝通，我看得憧，妳也不用寫得這樣辛苦！」小鬼看著我呆呆的模樣，臉上原來溫柔的笑容愈來愈明顯了。

我小心翼翼地用手語回應︰「真的可以？」

「當然啊！」他高興地點點頭。

「不好意思，這麼冒昧的打斷妳今天的表演…」他有點愧疚地看著的。

「沒關係啊！其實我應該要謝謝你，因為你的歌聲為我的歌添上了生氣！」我一邊笑一邊做手語，心裡一直很感激他今晚的歌聲。

這個晚上，我跟他聊了很多，雖然一個用手語一個用口說，但是我們之間一點隔閡都沒有。

我們約好了之後都要這樣一起表演，一起跟大家分享音樂。

最後，我們依依不捨地在我家門前分別。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竟然有衝動想要衝上前，緊緊地抱著他。

可是我的理智阻止了我的行動，我強迫自己轉身走回家。

當我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我不斷想著為什麼我會有衝上前抱他的衝動。

不過我沒有繼續想下去，因為太累了，我…睡著了…

接下來的每一個星期三、星期五跟星期天，我都會跟小鬼一起表演，表演完了就到附近的cafe坐下來聊天。

直到半年之後的聖誕節…

那天是星期六，我沒有任何的表演，可是我突然心血來潮想到西門町逛逛。

逛著逛著，我看到了一個很多人的人群。

於是在好奇心驅使之下，我慢慢地走進了這個人群當中。

一把熟悉的嗓音在我一步一步的靠近下愈清晰︰

「總是有人這麼說 男人像風

　抓不住也帶不走

　沒錯是我 在遇見你之前

　被放逐在人海之中漂流…」

慢慢地，我擠到最前面了。

我發現一直在唱歌的是小鬼。

在他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很詫異，可是他很快就再次回到那首歌曲之中了…

那首歌很好聽，很適合小鬼的嗓音…

在大家都很陶醉的情況之下，這首歌很快就唱完了。

忽然，他有點害羞地開口說︰「剛剛的那首歌叫《不敢太幸福》，是我在半年前認識了一個女生之後寫的…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生，雖然不能說話，可是她很喜歡音樂…慢慢的，我發現她真的很可愛。我知道她不介意自己不能說話，可是她很介意別人會因為她不能說話而嫌棄她…我聽過一句話，叫做『無聲勝有聲』！我在她身上充分體會到這句話，跟妳在一起，我不用說話，一個動作她已經知道我的意思了，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很幸福…不過為免嚇到她，我一直都很辛苦很拚命地隱藏自己的感覺，我怕她會因為我太幸福而逃得遠遠的…但是今天，我不想再對她有任何的隱瞞了…」

他停下來，沒有再說下去了，可是他卻做起手語來︰「芸京，在妳第一次在西門町表演的時候，我妹妹剛剛離開了我，她因為自己不能說話而被排擠而自殺了…在我以為這個世界根本一點都不美好的同時，是妳的吉他拯救了我…我本來沒有打算走在妳面前認識妳的，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所以我幫妳的曲都填了歌詞，找機會在妳面前唱。謝謝妳在我人生的低潮用妳的音樂救了我…也謝謝妳讓我發現了妳的好，妳…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

看著小鬼特地用手語說的話，我的眼睛開始被淚水侵占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當時我會想要抱住他了…

因為他是在這個世界上真正懂我的音樂的人…

因為我在那個我們第一次有了交雜我晚上已經喜歡上這個給我很多意想不到的人了…

抬起頭，看到有點急躁的小鬼，我笑了。

我用手語說︰「要當我的男朋友很難的！我不可以說話安慰你，我不會煮飯，不會做家事…我會做的就只有音樂跟畫圖。你確定這樣的女朋友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是！我確定妳就是我要的！」小鬼看到我的手語，興奮地衝到我面前把我抱起來轉圈圈。

而被他緊緊抱著的我，感覺到自己好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雖然不能說話，可是我可是找到一個真正了解我的人。

『愛上某人，不是因為他給了你需要的東西，而是因為他給了你從未有過的感覺。』

—完—